再就业唏嘘往事(不能搞诛连九族)

宇宙无限 · 发表于 22-5-26 22:45:07

2001年3月至次年秋天这一年多，是我第二次与上海人较长时间打交道。前一次同他们打交道要追溯到1969年底至1974年4月我们全家下放到皖南山区期间。当年我读书的那座小学有近半数学生是从上海松江迁过来的三线厂(据说是制造手榴弹的一家兵工厂)。当时，同物质条件较差一样，国人的娱乐生活同样不能满足基本的需求。人们能够看到的电影很单调，除了几部样版戏和"三战一嘎"老电影，也就只剩下欧洲那盏社会主义明灯国拍摄的《地下游击队》，《宁死不屈》，还有就是与我国山连山，水连水的友好邻邦国拍摄的故事影片《阿福》，《回故乡之路》，《卖花姑娘》和《看不见的战线》等少得可怜的电影。我家落户的茅草屋生产队村民们同全体公社社员一样，有一项好福利，即经常可以去几公里外的三线厂广场看露天电影。按现在的话说是去三线厂蹭电影。当地有人开玩笑道：“蹭了电蹭了水(公社所在的那条街和小学校用的自来水和电皆借三线厂的光)，再三天两头蹭蹭电影。小日子过飞得了，享福享不了哦。"记得小学校里教我们语文课的陈老师也是三线厂借调过来的(同后来马鞍山市四中找向山矿借调在矿职工学校做数学教师的家父去学校教初中数学如出一辙)。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上述种种的优惠，有上述好处可蹭，全体人民公社社员的小日子过得日趋现代化，甚至比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居民都相差无几，旗鼓相当，甚至已实现无逢对接。
记得当时三线厂有位靠边站的反动学术权威(上海同学说是三线厂的总工程师)。被打倒的总工有位年龄相当的夫人。总工夫人长得瘦瘦高高，穿着整洁干净，爱戴一副蓝颜色护袖。总工夫人常来茅草屋村收购村民自家制作的咸竹笋和干木耳等山货。
村子里那群孩子，在校个个都是红小兵，思想觉悟跟趟，阶级觉悟也不低。一旦见到总工夫人进村，便在她背后起哄架殃子，又是朝她吐口水，又是骂她是"坏蛋的贼婆娘"。欢欢实实，又蹦又跳，闹腾得不亦乐乎。一傍看热闹的我落井下石道："她就像朝鲜电影里的老狐狸一样，狡猾的了不得呢。"当时，朝鲜反谍影片《看不见的战线》在全国各地热播，电影里以环卫工身份作掩护的资深南韩老特务绰号便是老狐狸。这部电影保守估计，我看过不下三遍。
听完我的话，村里乳名孬货，小根和大狗子的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伙伴忍俊不禁，附合我的比喻。“对对对，咱们以后就统一叫她是老狐狸”。
我的同班有位三线厂子弟的同学，名字叫周某强。听完我眉飞色舞，有关老狐狸在茅草屋村如何不受孩子们待见的讲述，他竟然出人意料地发表了不同看法:"总工的爱人是总工的爱人，她则是她，不可以混为一谈，搞哪什么。哦，听阿拉爸说过，不能搞诛连九族那一套封建社会的做法。"
感觉周同学说得好像蛮有道理，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后来，我便鹦鹉学舌般地找到孬货那帮怂孩子将周某强同学的话如此这般又说道了一番。孩子们听后似懂非懂，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不过，打来以后，总工夫人再来茅草屋村收购山货，背后喷她的现象便逐渐消声匿迹了。记得有一次，总工夫人一高兴，麻利地从肩挎包包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犒劳变得文明礼貌的孩子们。
多年后我在这座国际大都市见到那些行色匆匆，文明礼貌的市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年周某强同学劝我们不要搞殊连九族的那套封建做法的往事。大城市与小城市市民素质从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便可见端倪，滴水看世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难怪有许多在大城市生活和工作过的人一旦重回故乡，会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不适应感觉，甚至落叶后，也不愿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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