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而为 发表于 24-6-24 21:35:36

装饰



雨后彩虹很美,这是因为有七彩的烘托
雨后彩虹,很美,这是因为有七彩的烘托;夏夜星空,很美,这是因为有星星的点缀。王勃《滕王阁序》描述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之所以如仙如幻,让人艳绝,让人向往,景色的铺陈与渲染功高至伟。李商隐《夜雨寄北》诗云:“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巴山夜雨之所以如泣如诉,令人感动,令人神往,情感的回忆与缠绵功不可没。
滕王阁无非一普通楼阁,之所以名冠天下,在于作者对周遭景色的极力描写和修饰。“落霞与孤鹜齐飞”,动景活脱,似乎滕王阁也要凌空飞去;“秋水共长天一色”,静景宜人,似乎滕王阁也落地生根,融入画面。不知道是景色装饰了滕王阁,还是滕王阁本就是鄱阳湖畔的一个人文景观的装饰。一千多年来,滕王阁完全是楼以文名。
巴山夜雨本就是一场普通的雨,之所以让人动容和牵念,在于诗人思维的装饰。“何当共剪西窗烛”,这景,似在眼前;这情,似述久远。加入了个人的真情实感,“共剪西窗烛”的画面就在眼前浮动;又因为“巴山夜雨”的阻隔归期,使得这幅画面只能流连于幻想之中。不知道是“共剪西窗烛”的画面装饰了巴山夜雨,还是诗人的幻想装饰了巴山夜雨。



夏夜星空很美,这是因为有星星的点缀
山川本无意,却装饰得大地峥嵘;花草本无言,却装饰得四季风流。日月当空,实属无心,却把光明送到了千家万户,并把人间装饰得绚丽多彩;历史向前,实属无辜,却把爱恨情仇传承于千秋万代,并把无数的文学篇章装饰得美轮美奂。
欧阳修仕至宰执,却心思细腻,多写闺怨之词。在一首《蝶恋花》中,本写深深庭院,少妇思春,想见意中人之面而不得,渴盼意中人回归而不能,不免幽怨。词中借用“杨柳堆烟”、“玉勒雕鞍”、“门掩黄昏”等意象来发泄心中苦闷之情,但终不能够,最后来了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便毫无疑问地催出了读词人的眼泪与之一起飞流。现实中有无“秋千”不得而知,但词中“秋千”的点缀成了画龙点睛之笔,让人流泪的同时也不禁叫绝。
欧阳修词中的“秋千”是点缀,是装饰,既点缀了词景,也装饰了词情。李商隐《巴山夜雨》一诗中的“西窗烛”也是如此,既点缀了诗景,也装饰了诗情。王勃《滕王阁序》中的“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更是如此,既点缀了文景,也装饰了文情。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记得小时候写作文,老师老说我们写得不生动。后来长大,才知道,所谓的不生动其实就是在作文中,我们不善于修饰,或者说不善于装饰。用的形容词多了,用的比喻句多了,用的表意象的内容多了,作文自然就生动了。
故宫看起来金碧辉煌,不仅仅是建筑的宏伟、大气,还有多种形式的雕刻、彩绘,描龙画凤的,装饰得异常华丽、绚烂。所以,装饰的效果也是不同寻常的。
公园里的景色很美,花草树木好像有灵感一样,各具造型、栩栩如生、有模有样的,比之野外的花草树木多了一丝灵动,也多了一丝温情。这是园林工人的功劳。所以,装饰的意义也是不容忽视的。
家里买了新房,一般都要装修。富贵人家装修得富丽堂皇,小康之家也装修得颇有生活情趣,即使穷人家的两间草房也要拾掇一下,使其窗明几净,看着舒服。所以,装饰的作用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的。
现在的物品,不论优劣,都讲包装。包装上去了,价格就上去了。有老太太收到中秋节的礼物,发现里边的月饼不好吃,就扔到了一边,却对精美的包装盒爱不释手。古时候有人不识货,以致闹出了“买椟还珠”的笑话,今人不还珠,也对包装之“椟”刮目相看,不断咂舌。包装其实就是一种商业行为上的装饰。
不仅仅物品,连人也要进行包装。赵丽蓉老太太演的小品《如此包装》就是揭露和讽刺这件事情。今人的包装,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招式都用得出来。其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名利。在各种包装和装饰上的利欲熏心,简直让人无语。



故宫的雕刻、彩绘,描龙画凤,富丽堂皇
宋代叶梦得词云:“满芳枝凝露,为谁装饰?”枝头凝露,是天气转寒的结果。词人发问:“为谁装饰?”自然是为季节装饰。秋天的霜露,冬天的飞雪,春天的细雨,夏天的骄阳,都是季节装饰的象征。
每到一个季节,人们都会选择不同形式的出游,但人们绝不会因为不同季节的装饰而忘记身在何处。
宋代李清照《永遇乐》词中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是对元宵节的装饰,此装饰让人不知“人在何处”、“春意几许”?
每逢一个节日,人们都会在其装饰的氛围中歌乐饮兴,以示庆祝,但人们绝不会因为陶醉而忽略身在何时。
不知人们是否感觉得到,当你在某个季节奔忙的时候,这个季节其实也把你当成了一个饰点。唐代杜牧《山行》,看到“霜叶红于二月花”,从内心感叹时,“白云生处有人家”也许也看到了他。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不知人们是否感觉得到,当你在某个节日狂欢的时候,这个节日其实也把你当成了一部分。宋代辛弃疾《青玉案》中描述元宵节,“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形成了节日的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热闹异常。但坐在“宝马雕车”上的人物,“笑语盈盈”汇入人群的美女,是否知道,烘托节日热闹气氛,装饰节日美丽场景,也有他(她)们的一份功劳呢?即使词人自己,当“蓦然回首”,看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时候,他怎能不知,“那人”其实也已经看到了他,正飞快地向他跑来呢?
我想到了现代诗人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现代作家李健吾认为,这首诗“寓有无限的悲哀,着重在‘装饰’两个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和“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是主体;“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又成了客体。同样的内容,不同样的视角,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说穿了,我们在开心的同时,其实也在为别人作嫁衣裳。不管我们的身份地位如何,悠悠天地,我们每一个人无非是一个个的装饰品罢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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