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一百零三回潘金莲大早才离西门庆午后...

简单350 · 发表于 22-6-15 11: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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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西门庆昨日足足与潘金莲折腾了一整晚，直到东方渐白才只好暂时罢休，又约好晚间续战，这才出去到衙门里去了。
这天西门庆忙了一日，迎来送往，中午又接连两场应酬，也不必多说。
只说潘金莲打发西门庆出去之后，一直睡到响午才爬起来，好容易爬起来却又懒待梳妆。
上房派人来叫她吃饭，她也不去，只说身子不好，不吃了。
直到后半响才走出房门来。
张竹坡又在此评说：【一种风流困倦情态，写得恹恹在目】。
潘金莲走到上房时，吴月娘正将所有妻妾连带吴大妗子、杨姑娘都聚拢在这里，围坐在薛姑子和王姑子身旁，趁西门庆不在家，听她们分别讲经论佛。
这次是薛姑子主讲金刚经里的故事，摆下经桌，焚上香，两名跟班的小尼姑也跟着不断的唱着佛号。
薛姑子和王姑子从四月十七日来到西门府，到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一日，她们竟然就一直都没走！
不愿离开，又必须时刻防备着不要碰到西门庆这个煞星，几个秃尼也着实不容易。
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庆极其厌恶这些走家串户、不行好事的尼秃，可这些尼秃居然还是能在西门府一住就是四五天。

两个姑子轮番上场碎碎念，别人还好，完全不信什么鬼神的潘金莲可就坐不住了，上次听经她困得不行，这次刚睡醒不久，困是不困了，可听得脑子都疼，无聊的要命。
于是伸手悄悄的拉孟玉楼，想要和她一起离开；
可她扯她的，孟玉楼就偏不动。
潘金莲又不敢出声，于是转头又扯李瓶儿，不想却被吴月娘看了好久，板着脸对李瓶儿说：“李大姐，她扯你，你和她去不行吗？省得她在这里急得没个落脚处！”
李瓶儿听了吴月娘的话，这才跟她一同出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吴月娘说道：【“拔了萝卜地皮宽，叫她去了，省得她在这里跑兔子一般。原不是听佛法的人。”】
吴月娘对潘金莲这种坐不住又心不诚的人很是鄙夷，言语中也不饶她，十分看不上。
这一小段分别描写了四名妻妾的形态，就像张竹坡说的：【金莲之动，玉楼之静，月娘之憎，瓶儿之随，人各一心，心各一口，各说各是，都为写出。】
骁骑好奇怪：说潘金莲原不是个听佛法的人，倒也不假；那你吴月娘既然是一心听佛法又怎么注意到潘金莲小动作的呢？
在骁骑看来，也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潘金莲不是没有注意到吴月娘的鄙夷，她离开得倒是畅快，走出仪门便对李瓶儿说:【“大姐姐好干这营生，你家又不死人，平白教姑子家中宣起卷来了！都在那里围着她怎的？咱们出来走走，就看看大姐在屋里做甚么哩。”】
潘金莲也是个不省事的，不怪西门庆常常骂她【小油嘴】，说起话来刁钻刻薄，什么话都向外讲，丝毫都不在心里存上一些，连家中死人这样的话也张口就说。
好在她还知道避讳着吴月娘一些，否则不知道这句话又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金瓶梅》中描写的多是小人得志、男女宣淫以及家长里短，这样的情节十分容易惹人厌倦，看久了就会渐渐无感；
这时候就非常需要一名能让读者眼前一亮或者莞尔一笑的东西拨弄一下你的心弦。
兰陵笑笑生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潘金莲，让她总是在情节陷入枯燥时突然做出一些小儿女的作态，或者一两句引人发笑的言语。

这次也是一样，潘金莲坐也坐不住，东拉拉西扯扯，就像一个不乖的小学生在课堂上的小动作；会让人有那么一丝可爱的感觉涌上心头；
再到她口无遮拦的直接嘲讽吴月娘请姑子来讲经，说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更是像极了一个没有管教的坏小孩、不知轻重的模样。
骁骑在以往的文章中说过：兰陵笑笑生的许多观点和态度其实都是通过潘金莲之口表达出来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作者也很看不上吴月娘这种不辨好歹的、眼盲心也盲的无用模样。
潘金莲还说了一句：【咱们去看看大姐在屋里做什么。】
这里的大姐是西门大姐，西门大姐是李瓶儿的好朋友，可她和潘金莲却并不友好。
提出去看西门大姐的人怎么看也应该是李瓶儿，可这个人的确是潘金莲！
人家和你关系又不好，你去看人家干什么？真是奇怪！
奇怪吗？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西门大姐的丈夫是陈敬济，有这点就一点也不怪了。
若是潘金莲此时的心里话说出来，大概是这样：“谁特么是去看什么‘西门大姐、东门大姐’的？老娘是去看陈姐夫的。”
陈敬济和西门大姐是住在前院的东厢房，这里已经不是内宅的区域，距离西门府大门也不远，是眷属们无故不能踏足的地方，西门庆若知道又会不高兴，骂两句是绝不可避免的，弄不好还要踢上两脚。
聪慧如潘金莲怎么能毫无理由地独自前来呢？
她也知道扯张虎皮做大旗的道理，也知道法不责众的潜规则。
于是便有了先拉孟玉楼，再拉李瓶儿的那番举动。
骁骑这样说是不是一切都变合理了呢？
昨晚才与西门庆宣淫了整整一夜，这会儿又想起撩拨陈敬济来。潘金莲真是个风流成性、心里一刻也不肯闲着的妇人；除了西门庆大约也无人能驾驭的了。
两人走到东厢房窗下，此时里面已经掌灯，可见时间已经至少是黄昏时节。
房内传来陈敬济与西门大姐争吵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上去似乎是丢了什么银子。
潘金莲的调皮劲头又上来了，尽力在窗棂上打了一下，惊了房内两人一跳。
陈敬济出来看见是她们两人才说：“早是我没曾骂出来，原来是五娘和六娘来了，快请进来。”
金莲道：“你好大个胆子！骂个试试！”
进来见到西门大姐在纳鞋便问：“这么热辣辣的天还纳鞋？”
西门大姐没言语，金莲又问：“你们两口子嚷嚷什么？”
西门大姐还是没言语，陈敬济说：“你问她。爹让我去城外要账去，她给我三钱银子，叫我给她买条绡金汗巾子来。不想到了那里，一摸银子没了，所以没买来。回来她就说我在外面养女人，和我吵了这半天，急的我赌咒发誓的。不想丫头扫地，才发现掉在家里了。”
“她把那银子就收了起来不给我了，还非叫我明天给她把汗巾子买回来。你们两位评评理，到底是谁的不是？”
西门大姐接口骂道：“贼囚根子，你别给我说嘴。你不养女人，平白带了书童去干什么？刚才叫玳安什么不骂出来？想必就是你们两个合伙养女人去了，要不你去了那么久，讨的银子在哪里？”

这一段的描写，西门大姐又是个不可爱的，银子没丢也就说明了陈敬济的清白，她却不给银子，却要汗巾子。
张竹坡又评论道：【大姐既无容又无情，徒以父母之势降服其夫，岂妇道哉？后之不得其死，有由然哉！】
这句话里的【容】是指肚量，不是说容貌。
张竹坡的批语常常让骁骑叹服，往往寥寥数语便点出重点，直击要害；可这一句却不敢完全苟同。
倒不是说他讲得不对，只是因为他毕竟是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古人，男本位的坚守者；所以往往是从男性出发。
一味说西门大姐的不是，这不是客观事实；
客观事实其实是西门大姐气陈敬济与俊俏小厮不干不净，并且玳安当着许多人的面骂了，这才让西门大姐很不高兴，银子倒是其次。
可再说回来，张竹坡评的也很有些道理，西门大姐并无一点维护丈夫的样子，反而总是张嘴就骂，毫不留情，不管有多少人在场。
不要说是在那个男性为尊的时代中，就算是搁到现代，又有哪个男人能够甘心情愿的忍受？
这个小片段还有一个很让人气愤的暗隐，那就是西门庆和吴月娘两人的吝啬和贪财。
西门大姐和陈敬济居然因为三钱银子也会发生争吵，从另一面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拮据的经济状况；再结合上次说李瓶儿总是送给西门大姐一些缺少的鞋脚和银两！
西门庆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对亲生女儿、女婿却丝毫不上心。
吴月娘看似整日提起陈敬济，一有机会就叫陈敬济去吃些酒饭；可她又何时真心关心过这两个后辈？
她这个后妈收着陈敬济从东京拉来的许多箱笼银子，陈敬济却一直都无法拿到手，一直都在经济紧张中，就这样一直过了七年。
不但陈敬济的箱笼银两被吴月娘霸占着，李瓶儿的三千两银子外加一些箱笼物品也一直被她霸占着，好在李瓶儿还有不少物品银子，这才没有像西门大姐和陈敬济这样窘迫。
再想想吴月娘总是好像很关心西门大姐和陈敬济的那副模样，是不是有种很会做表面文章的感觉呢？
这样的人真心信佛？她至少也是违背了佛家的贪念大戒。
这也是许多读者对吴月娘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阴阳做派反感的主要原因。
相比吴月娘这样的阴人，潘金莲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切齿。